公榮
今屆澳門中學生的讀後感比賽,徵文主題是“簡樸生活就是美”,我擔任初中組評判,自然讀了許多有關簡樸生活的文章。那一晚,我將評分表整理好後,已是淩晨三點多了,除了電腦還發出微響外,周圍靜悄悄的。我呷了一口啤酒,一股冰涼由咽喉一直流入胃中。甚麼是奢華?住在幾千美元一晚的總統套房?喝幾萬塊錢一瓶的酒?不過,這些都是想出來的意義而已,對我而言,倒反簡樸好像是與生俱來的,而且從來沒有離開過,只是自己既不會感到沮喪也不會感到特別快樂而已。
少年時,我家在夜呣街租了一間“快把板”房子住,房子很小,只夠放一張檯和一張雙層鐵床,父母睡上格,祖母睡下格,我和弟弟住第三格,第三格即是地板,在床底放上毛氈當墊褥,晚上我倆便鑽進去睡了。這間大宅有二十間板間房,鄰居有警察、水喉匠、收買佬、賣唱的盲公和一個肺病老婦。二十戶人家,只有兩格廁所,兩格浴室和一個廚房。我們這群孩子很少會在屋裡奔跑的,因為同屋住着幾戶賣唱的盲人,平時就算上廁所或去廚房,也要經常避開那幾個伸着手向前摸索的鄰居,更害怕撞到那位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氣的肺病老婦人。
父親病故後,我家搬到下環街一個木屋區居住,那區的木屋不多,只有六、七間,但有製豆腐工場、神香工場,空地上堆放着幾十個油桶。我住那一間木屋相當簡陋,又特別低矮,舅父每當來訪時,他必須彎着腰才能走進來。房中有一個向街的丁方小窗,但從來不會打開,因為街外附近經常堆滿垃圾,只是不覺得怎樣臭,可能是“久處鮑魚之肆”吧。我不知道環境有多壞,但每次養的金魚都很快便翻肚,倒反老鼠卻隻隻生猛,少年不識愁滋味,捉老鼠也是遊戲,我們合製了大老鼠籠,月光下見鼠輩湧入,一拉機括便捉到幾隻。電烤、火燒、水浸都弄不死鼠大哥,最後只有連籠都拋到海裡。當年我們也是笑聲不斷,不過,這類型貧困的簡樸生活,我不希望過,更不希望我的孩子和世界上的其他孩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