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組 冠軍 黎芷莜 在澳門走路──讀《在柏林走路》有感

高中組 冠軍

 

在澳門走路──讀《在柏林走路》有感

嘉諾撤聖心英文中學 黎芷莜

 

陽光明媚的日子,來到沉澱了時光的氹仔城區,按照之前尋好的線路,還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昔日輝煌無限的益隆炮竹廠。

生銹的鐵門,剝落的墻身,褪色的門楣字眼,四周雜草叢生,人跡罕至,我猶疑再三,翻出隨身帶來的泛黃老照片:上面赫然而立的炮竹廠,承載著時代的輝煌。

可這,確是同一個地方嗎?

不免有些失望。進不去裏邊,只好蹬著腳尖幾番觀望,卻看不著什麼東西,只好作罷。沿著廠邊的圍墻走著,濃濃的綠意在墻的那頭溢出,抬頭望向交錯的葉子,企圖窺探時光的秘密—當年的那場大火,確實給它帶來了沉重又深遠的打擊。

頭頂的光模糊一片,把光陰導演的電影剪輯,這裏,仿佛還是多年前不諳世事的樣子……

施督憲正街,澳門甚至珠三角地區最大的炮竹廠有序地運作著。這裏仿若一條鄉村,果園農舍林立,豬牛成群,翩飛的白鴿相旋叢生的綠樹,汲汲不斷地帶給這裏的人們新的希望。廠房昨個才翻新過,雪白的墻身嶄新的門框,身著短衣的工人忙進忙出,臉上淌著的辛勞的汗水,在陽光底下晶瑩透亮。運送爆竹的水道仿佛全年沒有停歇,繁忙程度不亞於維多利亞港;蓄水的水塘閃著粼粼的微光,孕育了廠房的無數個春秋。

忽的,不知哪裏飄來的一星火花,燃起了棉線,火蛇順勢蜿蜒而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燒落了墻上的白漿,掀起了房頂的瓦,紅火了湛藍的天—不同於爆竹在天上綻放的魅人姿態,那日的夕陽格外凄美。

熊熊的烈焰灼傷了我的眼,那般驚心動魄的大火,最終還是被平息了下來,以這一片頹敗之景為碼。

一隻手覆上潤濕的青苔,與焦黑泛黃的墻身相映,綠蔭斜陽相攜,卻也生出一番寧謐安和的味道來。偶有游人路過,象徵性地在門前留下自己的足跡,便匆匆地往路下方去了—是了,那里景色相宜的公園,極具文藝氣息的咖啡館,充滿創意的小店,甚至截然不同的,奢華奪目的酒店娛樂場最是撩人。

「還有誰會記得你呢?同是被摧殘之後,大三巴牌坊成了人人趨之若鶩的城市符號,數不清的階梯層層是人;可你是這般無人問津。”頓了頓,我找了與當初那張老照片相同的視角為現今的炮竹廠按下快門,看著別具風味的照片會心一笑。「也許有一日,像人們記起往事,城市也會記起你。」

一個人一旦沒有記憶會迷茫,一座城市也是。迷失了方向,只能隨波逐流,泯然眾人。老祖宗留下的寶貝,澳門的特色,就只能讓黑葵花金宮殿喧賓奪主了。

「我在柏林走路,老覺得自己在用雙腳走過一段一段歷史—不是博物館裏排列清楚一個一個時期的歷史,而是混在一起時空倒錯要你走過並且牽涉其中嘗試去理解出來的歷史。」也斯先生的這一番話引起了深思,我在澳門街頭走路,看見了它不僅林立的「兩座對立建築」,在城市頂樓俯視下來,看見的燈光,還是「熱鬧又悲涼」。柏林和澳門有共同點,那圍墻殘址和大三巴遺址像一個洞穴的縫隙,透露往昔的種種暴力和不堪;然而這些「不堪」沒有被封存在博物館,而是混在時空裏,給予走過它們的人理解的空間,通往歷史的鑰匙。而正如工業大國的首都在飛速經濟發展與文化傳承中仍取得不可思議的平衡,隨處可見的異國情調一如既往獨具一格,澳門也可以根據自己的記憶,另闢蹊徑,走出一條古今交融、求同存異的光明大道。

一陣風襲來,綠樹被壓彎了腰,像極了正在嘆息的澳門。

嘆息是好事,因為懷念往日或輝煌、或獨行的味道而嘆息,說明城市的記憶還在,那麼就還有向前走的本錢。我們能做的,就是讓這聲嘆息,輕一些,再輕一些,散在風裏。

 

 

書名:《在柏林走路》

作者:也斯

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