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組 亞軍
我們都可以是隱者──讀《莊子》有感
濠江中學 梁海莎
濮水如往常,靜謐地流過;陽光似金,莊周亦如往常,住在水邊,悠閒地垂釣着。
兩個官爺很辛苦地終於找到了他,說:“楚王請您去做宰相。”莊周凝視着不曾停歇的河水,沒有回頭,說:“楚國有一隻神龜,已經死了三千年。楚王把它裝進漂亮的匣子裡,供奉在廟堂上。請問:這隻烏龜是願意死掉而被尊貴地供奉着?還是寧可活蹦蹦地在泥濘中自在地爬着?”官爺無可奈何地離開了。《莊子·秋水》記載了這一個生動的故事。
我們當然知道,莊周選擇了甚麼。但是,並非每一個人都會作出與莊周同樣的選擇。甚至,很多人恰好相反,喜歡被供在廟堂之上,縱使僅剩下一個空殼。
人活着,只要頭腦清醒些,都會去選擇自己滿意的日子。但各種人所滿意的東西都不一樣:有一種人,看山看水,看書看畫,皆興味索然,只有看到鈔票、珠寶,才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另外一種人,把權位當作海洛英,飽食之時,神經亢奮、容光煥發,一旦失去,便“毒癮”大作。相對的,卻有一種人,讓他滿意的並非那許多不斷累積以炫人耳目的東西,而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是願意拖着尾巴在爛泥中打滾的好。”莊周就是這種人。這種人叫“隱者”又或叫“逸民”、“高士”。自古以來,東西方均有追求桃花源或烏托邦式安詳富足的境界。因此,“隱逸”一直是引人沉思的文化行為現象。它像是一面清明的鏡子,反照了人性的貪婪與生活的奢華。
此處揭開了另類生活的選擇:“簡樸”。或許,你心中已經浮現出一幅古人隱逸生活的圖像:或在山邊,或在水湄,茅屋二椽,菜圃兩畦。隱者清瘦,清晨起床,葛衣麻鞋,汲取冷泉,洗臉漱口,煮粥烹菜;餐畢,讀幾頁書,彈數曲琴;而後上山採摘,臨溪垂釣。
“簡樸”並不是貧困,也不是匱乏,反而是豐足。人要是處心積慮地求取奢華的享受,到頭來卻滿足不了虛榮的需求。“簡樸”卻是一種順應自然的享受;做這種選擇的人,沒有追求奢華的慾望,甚至已經看破了;奢華的物質形式像緊密的網,綑綁着渴望真實與自在的心靈;只有讓物質形式回到最單純的境地,心靈才能鬆綁,真實而自在地悠遊於人間。這種感覺,是富足而不是貧乏。
莊周做了這樣的選擇,所有真正的隱者也都做了這樣的選擇。隱者並不神秘,他們比平常人更懂得生活。真實與自在,是他們生活的目的;簡樸,是達到這個目的的生活方式。
迷信着“文明”的人,或許會認為隱者是文明的反抗者。然而,假如“文明”只是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紙醉金迷的場合中,彼此掠奪,相互欺騙,那麼,這將比隱者的“簡樸”更“簡樸”,有如赤裸着身子,在曠野中與狐狸一起覓食。其實,當“文明”致使人類失去心靈的真實與自在時,它就反而是“不文明”了。這樣說來,隱者並非在反抗“文明”,相反,他們讓一切污染文明的渣滓得以滌除乾淨。
在山邊,在水湄,你固然可以看到隱者踽踽的身影。然而,並非隱者必在山邊,必在水湄。市井之間,通衢之道,也有隱者的蹤跡。其實,所謂“隱”,重要的是心靈而不是形軀。因此,在人們的心目中,“心隱”比“身隱”高明;“身隱者”藏跡於山林,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有時卻未必能得到心靈的寧靜哩!“心隱者”則隨遇而安,在山邊,在水湄,在市井,都能過着“簡樸自然”的生活,而得到心靈的真實與自在。
“隱”不是藏匿,不是逃遁;而是割捨與超脫。它是一種嚮往真實與自在,而安於簡樸的生活態度。因此,隱者也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異類;這樣說來,那麼,我們也應該像古人那樣把自己隱居起來嗎?不是的,其實,我們都可以是隱者,但我們不必躲進深山幽谷。就好好地住在你住的地方:一條喧鬧的大街,或一條冷清的小巷。但請千萬記得,別在衣食飽暖之餘,仍然終日悽悽惶惶,或者去跟着別人追逐所謂的“奢華”而忙亂;只要生活得平常、單純、真實、自在就行了。
隱者在窮奢極慾的時代,向迷惑的人宣告:“只有自然簡樸的生活才能找回迷失的快樂。”
說到此,你心中也許有一個疑問:我們也可在街頭巷尾成為一位隱者吧?——是的!只要你願意拋棄永遠無法滿足的物質享受,做好平常的工作,隨遇而安,並記住仍有無數低下的人過着窮困的生活,為他們,為社會,為公益多做善事,那麼,你在簡樸平凡的生活中也就顯得不平凡了。對吧?
書 名:《莊子》
作 者:符國棟
出版社:中國三環出版社